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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食好物半梦不醒

面食好物半梦不醒

 

[vosta]Bad Romance

一些想写了很久的史密斯夫妇!

已婚前提 烂俗剧情走向🙏

全文1w8 充满我流私设和ooc 有luxiem其他成员出现

不介意的话食用愉快!

    

    

  “Vox?”

  Ike在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首先听到的是刀刃摩擦玻璃的刺耳声响,然后是子弹与空气的摩擦声、破碎的瓷器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那之后才是Vox喘着气的声音:“嗨,Ike?”

  “你在干什么?”Ike问,“或许我应该晚一点再打来。”

  “不,没什么事——噢,该死。”Vox吃痛地叫了一声,听动静他好像又在地上滚了一圈。但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甚至比平常还显得更加冷静。“没什么要紧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只不过是在和我的妻子打架而已。”

    

  “——请问两位的姓名和工作?”

  房间里坐着三个人:Vox,Mysta,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士。Vox披着一件白色风衣,不紧不慢地享用着面前的红茶,而Mysta显然对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适应不良,手里的鸭舌帽快被他折腾得面目全非,似乎它的主人并没有考虑自己一会儿还要戴上它出门这个问题。

  “我以为这种事情在事先预约时就已经介绍过了。”Vox说。

  “请原谅,不过是走个流程。”那位女士带着歉意笑了笑。婚姻咨询——听起来蠢透了,Mysta搞不懂为什么他们非得这样。那天晚上他们一如既往地面对面享受Vox准备的晚餐,坐在他对面的人冷不丁提出了这个提议,而那时的他竟然意外地没有生出任何奇怪或是反对的情绪,只是觉得:噢,是时候了。就是这样。

  “Vox Akuma——大概是个生意人。”Vox朝年轻的女士欠了欠身,然后又转向身旁的伴侣,“Mysta Rias,地下乐队的鼓手。”他介绍。

  咨询师的眉毛挑了挑:“Rias先生——?”

  “是的,”Mysta说,他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这几年他养成了这个不算大的习惯,紧张的时候会这样定一定神。“我并不想换一个姓氏。”

  “是因为他觉得这样自己的名字就会变得很蠢,”Vox补充,“说实在的,我认为这是对我祖辈的东方血统的不敬。”

  咨询师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她低头在自己的笔记上记了几笔。“你们认识了多久?”

  Mysta转了转眼珠:“呃——六年,我想?”

  “七年,亲爱的。”Vox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太紧张了。”

  “那可真是令人羡慕——对于二位的年龄来说,这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咨询师诚恳地赞叹。她又低头记了几笔。“或许我可以冒昧地询问你们的初遇?我的意思是,你们的生活圈相差很大,这在婚姻关系中并不多见。”她解释。

  Mysta并不介意,倒不如说几年前他为了解释一些东西常常在友人同事前提起这段历史。他和Vox交换了一个眼神,黑发的男人朝他点点头。“当然,向别人讲述自己的恋爱经历不是什么尴尬的事。”Vox说,他的声音低沉,有一种把任何故事都讲成一种亲身经历过的久远传说的魔力。“我想那是在某家酒吧。”

  “有段时间我们的乐队在那里签了合同。”Mysta说,“而Vox恰好出差到那座城市——好吧,我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样子,我以为那不过是场烂俗的艳遇。”

   

  Vox穿过混乱喧闹的人群,比空气更加浑浊的灯光与酒精的气息缭绕在不大的封闭空间里。一路上他用暧昧的眼神回应那些朝他抛来飞吻的女人,昏暗的光线下没人能注意到这位长相出众引人注目的先生酒红色衬衫衣角的那一点暗色并不是褶皱的阴影。

  地下酒吧——Vox其实并不对这里混乱的彻夜狂欢有多大兴趣,只是如果你想在结束任务以后找到一个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你身上沾的到底是烟味酒味还是铁锈味的地方好好喝上一杯放松一下,最好再有一段短暂且旖旎的邂逅——这里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Vox轻车熟路地穿过舞池,在吧台前坐定。他挥手点了杯自己常喝的那种酒,在调酒师熟练地把手上的杯子翻出花后,他才终于能放松下来,好好观察这家异地的地下酒吧。

  其实各地的这种地方都大同小异。舞池里疯狂的人群,震动耳膜的摇滚音乐,舞台上众星捧月而又旁若无人的乐队。比起传统的乐队组成,台上的三个年轻人显得有些空荡。主唱兼吉他手、贝斯手,以及隐在角落阴影里的,戴着墨镜的鼓手。Vox藏在一片沸腾狂欢的人声背后,视线停留在那个打鼓的男孩身上——亚麻灰色的头发,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线条,即使在灯光映衬下也略显苍白的皮肤,还有橙色镜片遮住的眼睛——没来由地,Vox觉得那会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他很难说清楚角落里这个男孩身上对他的吸引力从何而来,鼓手的周围有一种奇妙的气场,使得他既悄无声息地融入在这种混乱的氛围里,又自然地划出一道隔绝的界限。一串激烈的鼓点过后台上的男孩回过头,无意间与远处吧台旁的男人四目相交。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乐队结束了今晚的演出。Vox正盘算着去后台看看,却看见那个亚麻发色的男孩与队友打了个招呼,往与后台相反的方向——他的方向——走来。他笃定男孩是来找他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下。极近的距离下Vox能清楚地看见对方脸上的一点舞台妆,略显夸张的闪粉与亮片,额头上沁出的一点细碎的汗珠,因为刚刚结束的表演还显得有些微红的、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颊。Vox没有说话,只是让调酒师给这位先生也来一杯与自己相同的酒。

  是那个男孩率先开口:“你一直在看我,先生。”他说。

  Vox对此不置可否:“我只是在想,你摘掉墨镜会是什么样子。”他挑起一边眉毛。

  男孩——其实近看起来,他应该是个长相略显稚嫩的青年——发出了一种独特的笑声,他抬起手摘掉了那副橙色的墨镜。“像这样?”他问,转头对上Vox的目光。

  蓝宝石。Vox想。他没有猜错,那的确是双极漂亮的眼睛,带着一点湖绿的蓝,眼角上挑,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在发光,像某种动物。

  “很漂亮。”他由衷赞叹,举杯同青年相碰。“谢谢你的酒,”对方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不过是碰巧——我叫Vox。”Vox自我介绍,“你的名字?”

  “Mysta。”自称Mysta的青年朝他笑了,Vox发现他有两颗不大明显的小虎牙。“Mysta Rias。”

  “很适合你的名字。”

  于是他们又喝了一杯,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有一搭没一搭的零散对话里Vox了解到Mysta今年21岁,与几个学生时代的朋友共同经营着这个小有名气的地下乐队,收入勉强可以养活自己。而他告诉对方自己与朋友合资做生意——某种意义上没错,只不过做的是人命生意——这次来外地出差,结束了一场压抑的商谈后来找点乐子。Mysta看上去酒量并不好,几杯酒下肚后说话已经开始有些跳跃。在Vox又一次放下酒杯时,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

  Vox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我猜你今晚应该有空。”他似笑非笑地说。

  “先生——”Mysta拖长了尾音,“你应该知道我们的乐队与这间酒吧不过是合同关系,不参与他们提供的任何额外服务。”

  “我知道,可是事实上我看到你先来找我,并和朋友们打好了招呼。”Vox状似无辜地动了动自己被扣住的手腕,“我说这不过是你的个人兴趣。”

  “好吧,个人兴趣。”Mysta咂了咂舌,松开了手,转而用脸凑近了身旁的男人,Vox闻到酒精与化妆品混合的气息,然后对上了那双格外明亮的蓝眼睛,现在那双眼睛染上了醉意。眼睛的主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你真的该死的合我胃口的好看。”

  他勾过对方的脖子,Vox配合地俯下身子,两个人顺理成章地交换了这个晚上的第一个吻。

   

  第二天Mysta在附近某家酒店醒来,腰酸背痛兼有神清气爽。床的另外半边已经收拾干净,而房间里空无一人。青年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却正好撞上了端着早餐回来的Vox出现在房间门口。

  男人把早餐放在床头,俯身同Mysta来了一个早安吻,动作熟练得就好像他们已经干过无数次同样的事。青年的声音还有点哑,他说:“我以为醒来后会看到你的纸条留言,以及压着的房费。”

  “老天,我自认为是个足够热心的床伴。”Vox愉快地转过身,去拿床头的那份培根煎蛋。“想去洗脸刷牙,或是想先来点吃的,My boy?”

  他们靠在床头解决了早餐——虽然Mysta看了看表,发现这顿饭已经快接近午餐。他不得不承认酒店的早餐比想象中更美味,并且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早餐。Vox已经穿上了他那件酒红色衬衫,半长的黑发散乱且随意地披在脑后,Mysta想起他昨天说过自己只是来出差,于是问:“你什么时候的车?”

  “今天下午,原本是。”Vox回答,“事实上,我改签了,就在今天早上——我突然想多留几天。”

  他看着Mysta,眼底带着一点暗示性的笑意。Mysta盯着他看了一会,向后一躺倒在了床上,肆无忌惮地笑了好一会儿。

  “好吧。”他坐起来,Vox只是安静地看着青年。Mysta说:“我突然想去游乐园打气球,你想一起吗?”

  于是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一见钟情,相互吸引,约会、恋爱,在排除万难搬到同一个城市后终成眷属,比最肥皂的肥皂剧还要更加烂俗的剧情,但是两个人却又都实实在在地乐在其中。按理说他们接下来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相安无事,彼此深爱,像任何一对随处可见的伴侣一样和谐普通,直到七年后的今天。

  听上去真他妈的美好。Mysta——代号Fox的杀手Mysta,面无表情地想。如果一切都能像说起来那么平静顺利就好了。

   

  他们肩并肩出了婚姻咨询所的门。Mysta把手插在裤兜里,头上扣着那顶亮橙色的鸭舌帽,Vox摸索着口袋里的车钥匙,说:“我想我们过不久还要再来一次。”

  Mysta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说:“我觉得这没什么用——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们最近苦恼的原因——一句话概括,不过是七年之痒。仍然平淡甜蜜的生活,仍然笃定的对对方的爱意,只是同时失去了关于往后共同生活的某种热情。感情一成不变到了某种程度就意味着止步不前,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应该对此采取行动,以继续维持这段婚姻——问题是,他们对如何踏出这一步而感到一筹莫展。

  “多少会有点启发。别这么不情愿,我们又不缺这笔钱。”

  他们走出楼道,下午三点的阳光照在Vox停在街边的车上。Mysta说:“我和Shu他们约好了排练——七点前回家吃饭。”

  “正好我在市中心有一场商谈。”Vox拉开车门,先坐进的驾驶座。他摇下车窗,探出头问:“要送你吗?”

  “我坐地铁过去——你操心的样子真像个溺爱孩子的老父亲。”Mysta摇了摇头,拉开车门,从后座拿出了自己的包。Vox没再坚持,只是看着自己的恋人又转回车窗前。“没有临别吻吗,son?”他笑着问。

  “好吧,Daddy。”Mysta眯了眯眼睛,低下头。

   

  十五分钟后,Mysta拐进某处不为人知的巷角,从包底的夹层里摸出自己的格洛克,然后把婚戒收进上衣内侧的口袋里。而Vox把车开上远离市中心的高架桥,婚戒被放进车前座的暗盒,他的狙击枪正安然躺在后座的坐垫底下。

  两个人在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他们离开前,那位年轻女士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瞒着对方的秘密吗?”

  那个时候,Vox与Mysta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有。”

   

  “——婚姻咨询?哇哦,那听起来很POG!”

  “我并不这么觉得,Luca。”Mysta说。“唯一pog的地方只是那家咨询所恰好离我们的任务地点很近。”

  他蹲在某栋烂尾楼的天台上给手枪换弹,表情甚至比一小时前坐在房间里时更加悠闲。耳机的亮光一闪一闪,里面夹着电流声传来他的队友的声音。

  “好吧,”Luca说,他听起来有点迷惑,“老实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非得去做那个咨询。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Mysta换完了弹,长时间的蹲姿让他脚有点发麻,于是青年站起来跳了两下。“Vox和我从没吵过架。”

  原本只有键盘声响的某个频道突然传来了Shu的声音。“好吧,很难说我会对哪件事更惊讶——是你们七年没吵过架还是你七年没有暴露过身份。”他说。

  “我没骗他,我真的是乐队的鼓手。我不是吗?——但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他爱的到底是不是只是鼓手Mysta?”Mysta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懊恼,“得了,兄弟们,我们非得在工作时间聊感情话题吗?”

  “你说得对——我准备好替换监控了。”键盘的敲击声停了下来。Shu问:“你们都在待机地点吗?”

  Luca吹了声口哨:“随时都在。”

  “当然。让我们出发——”Mysta一只脚踏上天台边缘的护栏,“速战速决,我还要赶七点前回家。”他撑着栏杆,从天台翻身而下。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情况。”

  Vox架好狙击枪,带着一点无奈向耳机另一头的Ike抱怨,“我本来想找个机会好好告诉他,结果越拖越久,整整七年——七年!后果就是这件事变得越来越难开口。”

  “不得不承认世间万物都是这样。”Ike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平静,即使也许他下一秒就要崩掉两个人的脑袋。“不过你会被这种事困扰倒是令人意想不到——就像你七年前提出要结婚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你在开玩笑,包括我。”

  “好吧,我知道一个成年男性突然提出要和一见钟情的对象结婚这件事有多令人难以置信,更何况是干我们这行。”Vox眯起一只眼睛,发现瞄准镜的另一头毫无动静,于是继续同Ike聊天。“但是Mysta不同,那个男孩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甚至能让我觉得每天过这种杀人放火的日子也没那么糟糕——所以我才会去想怎么解决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你知道,不仅指我们的感情问题,还有我的身份。”

  “我明白你难以开口,”Ike指出,但我不认为哪天突然通知他你意外死亡的消息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你知道我们这行的危险性有多高,敌对组织迟早有一天得盯上你——他来了。”

  于是下一秒一切重新陷入寂静。Vox知道他指的是任务目标,狙击手屏息凝神,金色的瞳孔像某种居于食物链上位的野兽,猎物在他视野中出现的那一瞬间,扣动的扳机溅出红色的血花,随之是巨大的混乱、尖叫、夹着脏字的怒骂,一枪引出的动静之大连Vox所隐蔽的这座高楼上都能隐约感受到嘈杂。而混乱的始作俑者神色如常,起身收枪的动作干净优雅得像在收拾下午茶具。他在楼顶蹲守了有些时候,太阳正在缓慢西斜,时针已经偏过五点。Vox一边把狙击枪塞回包里,一边与Ike继续先前的话题:“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再干一单,最多两单,我就准备向上面递申请洗手不干了,然后去开家餐厅圆梦。到那时再来解释也许是最合适的。”

  “想得不错——虽然我怀疑上面不会放你走,但是我希望你的餐厅能给我八折优惠。”Ike打趣道,“好了,动作麻利点,那边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个方向有个绝妙的狙击角度了。”

  “好吧,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Vox耸了耸肩,把包随手甩到肩上,顺便看了眼手表。“我得早点赶回去准备晚饭——我答应了我的男孩今晚给他煎小羊排。”

  “有时真的很难看出你们的婚姻正处于危机之中,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噢,天,等等。”Ike的声音突然一顿,然后是一声短促的叹气。

  “我们来新活了,”他说,“希望这是你的最后一单。”

   

  Mysta走到他们的房子所在的街区时正好是六点半。他的任务顺利得一如既往,那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被一发9mm的子弹打穿了喉咙。感谢Luca的清场,除了手臂上一道被漏网之鱼的暗枪弹道划出的口子,他甚至不用重新换一身衣服。

  格洛克被重新塞回包底。Mysta把戒指戴回手上,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家——一个多温暖美好的字眼,一处栖所、一顿美味的热情腾腾的晚餐,还有一个爱你的人。Mysta自认为是个多疑的人,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习惯了做什么都留个心眼,但他从没怀疑过出自Vox的爱。那爱太过真实温暖使人安心,甚至让他生出一种幸福的错觉,才由此更不敢戳破这种表面的平静。Vox爱他,爱Mysta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这个人,但如果他爱的只是这个身为普通人的Mysta呢?青年敢用刀面不改色地切进目标的喉管,却不大敢去想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可能性,他由此自我麻痹了整整七年。七年的隐瞒堪称一个奇迹,却又使这个从头就开始出错的秘密变得愈发难以收场。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摸了摸手上的婚戒,家门近在咫尺,客厅里亮着暖黄色的光。Mysta深吸一口气,努力让他惯常的那种笑容回到自己脸上。

  他推开家门,Vox正把两份晚餐端上餐桌。

  Mysta把鸭舌帽和外套挂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的爱人走了过来,脱下围裙,并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辛苦了,”Vox解开挽起的头发,“答应你的羊排——亲爱的,先去洗个手。”

  羊排被煎得很嫩,一刀切开可以感受到酥皮下泛出的油光,Vox的手艺向来堪比星级厨师。Mysta沉默着把肚子填到半饱,然后才开始和Vox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他们间的谈话总是这种散拍子:“商谈怎么样?”

  “一切顺利——还约了一个新合作。”Vox朝他举了举杯,虽然里面装着的只是最低度数的佐餐酒,“过不久我或许得出个小差。”Mysta点了点头,伸手去拿餐巾纸。他抬手的时候Vox发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出了什么事?”

  “这个?”Mysta举着手看了看,“呃,你知道我们排练的那种地方常常有些耍酒疯的疯子——酒瓶碴子的误伤,没什么感觉。”

  Vox摇了摇头:“你上次摔伤的时候也这样说,结果伤口感染烧了一整天。” 他放下刀叉,去起居室拿医药箱。Mysta心知肚明上次的根本不是什么摔伤——他被爆炸的冲击波从二楼掀到一楼,半条腿直接和水泥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谢天谢地才没有伤筋动骨。

  外翻的窗口被仔细地涂上伤药,然后敷上纱布。Mysta不是什么容易留疤的体脂,精湛的业务能力也没让他受过什么大伤,最多是一点容易被掩饰过去的划痕,虽然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有点过于频繁,但幸好Vox从没追究过什么。Mysta举着手研究了一下那处爆炸,旁边的Vox合上了家用小医药箱,他余光里瞥见对方扣在药箱上的手指——没有戒指。

  Mysta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发现爱人的手上的确空无一物。他向来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视力,这个细节却让他心里一颤——Vox从未摘下过戒指,至少是在他面前。而男人神色平常,他不确定这是疏漏还是某种引向最差联想的暗示。

  晚餐后照例是Mysta洗碗。很久以前他独居的时候生活习惯糟糕到让第一次到他租处的Vox惊讶,但同居生活里逐渐改善的习惯最终让两个人都心安理得地分摊了家务。Vox去倒完垃圾进门时Mysta正窝在沙发里抱着靠枕,电视里正放着不知道哪部时下正火的恋爱喜剧。他看得意外认真,Vox在他身旁坐下的时候,青年只是一言不发地靠了过来,熟练地在他的肩膀上给自己的脑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他又瞥了一眼Vox的手,戒指又回到的原来的位置,于是Mysta了然大概是被落在了车上——他懒得去想为什么Vox要摘掉戒指,足够尊重对方的隐私是他们七年和睦感情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如今对婚姻生活失去的热情的一个重要原因。Mysta叹了一口气,又往身边的热源靠了靠,Vox的气味总能让他心安,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有时Vox会叫他“我的小狗”。

  “你一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Vox说。他往Mysta的方向侧了一点,好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些。“出了什么事?”

  Mysta犹豫了一下。“或许是没休息好。”他说,“我想我今晚得早点睡。”

  “你一直都应该早点睡。”

  “好吧,那我希望每天半夜起床看到的在书房玩游戏的是另一个人。”

  “但有些游戏不在深夜玩就没有那种感觉,你知道。”

  “冠冕堂皇的熬夜借口,”Mysta笑起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玩?”

  “嘿,别跟我调情,”Vox半开玩笑半警告地捏了捏对方侧腰上的软肉,“你说了你今晚得早点睡。”

  “我不敢相信你已经对我完全失去兴趣了。”

  “永远不可能。”Vox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Mysta,你就对我们的感情那么没有信心吗?”

  “当然不。”Mysta爬起来,把自己的脸放到Vox的金色眼睛前,“我永远相信你——还要我们的婚姻。”

  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是Mysta的。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消息,Vox尊重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选择回避,Mysta点开消息,发件人是Shu,收件人是他的工作账号。

  [组织上面准备对那个人动手了。我会把资料发给你。]

  他读完这条消息,后脚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文件包。“那个人”——他知道那指的是隶属于另一个组织的王牌杀手,里世界偌大的情报网少能出现他的行踪,更别提姓名年龄长相等种种信息,像是所有关于他的痕迹都被天衣无缝地抹去了。至于称呼,那个人没有可以用于指代的称号,于是有些人会叫他“恶魔”——对于杀手来说称得上一种赞美。组织上头被他三番五次找过许多麻烦,这次如此紧迫地组织围剿,除了那笔巨额赏金,应该也是难得追到了对方的踪迹。

  Mysta发消息:“为什么是我们?”

  Shu很快回复道:“因为对方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我们所在的城市。明天出来商讨具体计划。”

  “随时。”Mysta按下发送键,心底冲上一种久违的难以抑制的兴奋感——属于杀手Fox的,对捕捉强大猎物的兴奋感,对一个势均力敌甚至强于自己的对手的跃跃欲试。他抬起头,客厅暖色调的灯光里,Vox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什么好事?你快把‘我很激动’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他说。

  “一份新的签约合同,场酬高得吓人——天啊,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能飞黄腾达了。”

  “好吧,虽然我觉得我们目前的收入养活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Vox揉了揉他的脑袋,“祝你成功——或者说想要什么庆祝仪式?”

  “一顿大餐。”Mysta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有很多个吻。”

    

  “——所以你是怎么和你家那位交代的?”

  “他这几天正好出差,”Mysta躲在酒店走廊的拐角里,十分别扭地理了理侍应生制服的领子,“我告诉他我在看肥皂剧,还拍了张照给他展示了做完晚餐的厨房——一切平安,没有任何东西炸掉。然后Vox就给我拍了一张酒店的床单,说他已经在床上了。鬼知道他干嘛拍这个,这东西全世界同一款式。”

  Shu联系了技术组和情报组的朋友,成功根据一点零散的踪迹推断出了他们的目标下榻的这家酒店。“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双人间。”Mysta最后检查了一次自己的手枪和匕首,“单人间钟点房不是更方便吗?”

  “为了隐蔽身份,他在前台登记的甚至是两个人的名字。”Shu在耳机里说。“当然是假名——喔,我们的目标房间呼叫了客房服务,你在五分钟后去敲门大概差不多。”

  “这衣服穿着真别扭。”Mysta抱怨。

  “反正本来就是偷来的,过不了多久也要扔掉。”

  他掐着点推车走出走廊的阴影,努力把那顶蠢透了的帽子拉到最低,现在Mysta开始怀念自己的亮橙色鸭舌帽了。目标所在的那件客房并不远,他没走几步就停在了门前。青年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低沉的男声隔着一层门响起:“谁?”

  “客房服务,先生。”

  “好吧,请进。”

  这声音总让他感觉莫名熟悉——Mysta胡思乱想着。他一只手握住枪把,另一只手按下了门把手,做好了随时拔枪射击的准备。门意外地没锁,“吱呀”的声音在格外凝滞紧张的空气里显得缓慢而清晰。房间的全貌终于展现在Mysta眼前——空无一人。敞开的窗户外吹进夜晚的冷风。

  有那么一瞬间Mysta呆愣在原地。狙击枪的红点在他头顶一闪而过,耳边传来Shu难得慌乱的声音:“等等,Mysta,远离窗户——”

  可是他没有。青年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房间地毯中央的那一个小物件吸引,哪怕红点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因为那东西的形状、大小、款式他都再熟悉不过,甚至一闭眼就能回想起用手指摩挲它的触感——

  那是一枚戒指。是他和Vox的婚戒。

   

  “我很惊讶你居然真的会把自己推出去当诱饵。”

  “可是这显然很管用。”Vox用一根手指悠闲地敲着隐蔽式耳机,“我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但反正是最后一次接委托,以后我就真的在业界里销声匿迹了。”

  Fox——Vox听过这个名字。名字的主人这几年一直活跃在地下世界,就像这个代号一样狡猾且神秘莫测。大概两年前Vox曾出于好奇查过他的身份,结果除了对方隶属于某个组织这个情报以外一无所获。所以当几天前在委托资料上看到这个名字时,Vox难得感觉有点惋惜——大概是一种同类的惺惺相惜。但是该拿的钱与人头一样都不能少。

  “希望我在房间门上安的那个小装置管用。”Vox说。他现在和他的枪一起安全地呆在某幢高楼上,整个陷阱设置得几乎完美无缺,他完全有自信在对方推门的那一瞬间拿到自己的最后一笔委托金。

  “我把客房服务的信号发出去了——你在找什么吗?”Ike听见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Vox听上去像在有些匆忙地翻找东西。“我想——我的戒指。噢天啊,我好像把它掉在那间客房里了。”

  “我记得你一直都会把它放在车上。”

  “是,但前几天我忘带了一次——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我可不能保证Mysta会胡思乱想,他有时候敏感得可怕——所以我把它随身带着了。”

  “或许在那间房间里——我想你需要准备一下狙击了。”Ike皱着眉,他猜想对方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所行动。“你的小装置好像有动静了。”

  “好吧,希望它不要掉在一个会溅上血的地方。”Vox叹了口气,眯着眼靠近了狙击镜。他的自动应答装置似乎运转良好,房间的门把手很快就有了动静。旋转,一点点放大的门缝,以及门缝后逐渐现出的人影。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本一触即发,却在某个瞬间被冻结般僵在了同一个角度。

  “Vox?你为什么不开枪——”

  耳边传来Ike疑惑的声音,但那一刻却似乎离他很远。Vox猜想过无数次那个陌生的代号背后可能会有的那张脸,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狙击枪的镜头里看见那个朝夕相处的面孔。那双带着湖绿的蓝眼睛——无数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各种各样的情绪,哭着笑着充满情/欲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措手不及地映出他狙击枪的红光。那张脸毫无疑问,毋庸置疑地属于他的男孩,属于Mysta Rias。

  Vox很难说那一瞬间自己的心情是如何混乱——震惊、愤怒、怀疑、担心——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悲伤。他第一次觉得无数次毫不犹豫扣下的扳机变得沉重,十几年来从未出现过的难以控制的情绪改变了仅仅迟了几秒飞出的子弹的轨道——Vox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第一次失手了。子弹堪堪擦着青年的头顶飞过,Mysta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以一种在他面前从未展现过的敏捷扑向了地毯,在抓住什么东西后滚进了墙角的狙击盲区。该死,Vox想,那绝对是我的戒指。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枪没能杀死Mysta,却毫无疑问杀死了他们七年以来所有的甜蜜与默契。记忆在疯狂倒带,这之前所有未曾被自己注意过的小细节与疑点一下子在Vox脑中串成了一条线。巨大的信息量与情感洪流让他头疼地扶了扶前额,Vox啧了一声,开始以一种最快的速度收起自己的枪。

  “Vox!”

  “抱歉,Ikey,甜心——麻烦你做一下后续的收尾报告,所有责任由我承担。”Vox说话时发觉自己的声音疲惫得过分,“我想我现在得马上回家——有一些不得不处理的问题。”

  他没再听见Ike后来说了什么,通信用的耳麦被扯下,以一条抛物线的轨迹没进昏暗夜色里五光十色的车流中,分崩离析。

   

  Mysta站在他们的房子门前,屋里没有开灯。

  Shu很担心他的状态,他觉得今天的情况是他的失职。Luca提出送他回家,被Mysta回绝了。青年眼睛发红,不断和他们重复:“我必须回去,立刻。”

  他伸手推开了家门——Mysta在过去几年里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却从没觉得“家门”这两个词像今天这样沉重而滑稽——Vox正坐在客厅里等他,整个人几乎都隐进房间的黑暗里,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格外醒目。Mysta叹了口气,带上了门。

  口袋里的戒指被他紧攥了一路,暴露在夜晚冰凉的空气中时仍带着青年的体温。Mysta伸出手,让它物归原主:“Vox,你的戒指。”

  “谢谢,亲爱的。”Vox回答,他站起身,一边把戒指缓慢地套回自己的手指上。Mysta朝他笑了笑——那种Vox最熟悉不过的眯起眼睛的笑——然后就是毫无预兆的一拳。男人像是早有准备,干脆利落地闪身躲开。

  他们就在自己家里无所顾忌地打了起来——真枪实弹地。原本Mysta以为Vox会随身携带的只有冷兵器,直到他在开枪打碎了两面装饰镜后蹲在厨房的料理台后换弹,看见Vox在烤箱前熟练且快速地按下几个键,层层机关翻开露出半面墙的各色枪械,还有不同口径的弹药。

  “Fu*k,”Mysta一边骂一边朝对方的方向狠狠开了几枪,被Vox用拆下的烤箱门挡开,“你居然在家里装武器库——”

  “我原本没想过要用它。”Vox随手取下两把手枪——他没那么多时间留意,大概是CZ75——以极快的速度装好弹匣。Mysta俯身避开直冲他脑袋飞来的两枚子弹。“我原本都快忘了,是你让我重新把它想起来的——Mysta,迫不得已。”

  Vox发现Mysta是认真地想杀掉他。青年的格斗技巧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每一发子弹与出刀的角度都直冲要害而去,除了不时飙出的几句脏话以外他几乎保持沉默,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气场重复着攻击与防御的动作。Vox大概能知道对方情绪失控的原因。而他有那么一会儿甚至也因为相同的原因而不可抑制地愤怒着。他们一路从客厅打到厨房,几乎砸碎了所有的碗碟后绕过一面装饰墙登上楼梯,金属与木头的结构不堪重负地发出声响。Mysta在厨房里又从Vox的武器库顺走一把小型步枪,撑着楼梯雕花的扶手瞄准爱人的心脏。Vox中途接到一通来自Ike的电话,草草解释两句后在已经布满弹孔的地毯上打了一个滚,堪堪避开一发从肋骨旁蹭过的子弹,那枚子弹最终打碎了倒在地上的一个瓷花瓶,溅出的碎片划过他的手臂,虽然大大小小的划痕与擦伤也不少这一道。

  Vox随手挂掉电话,把手机塞到一个不大可能被波及到的角落。他擅长从远处进攻,所以在尽最大可能与对方拉开距离。Mysta踩着栏杆又一次瞄准了他,Vox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眼睛,这个距离与位置让他恍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在酒吧的那次初遇,才惊觉这一刻Mysta的气场与当年台上的惊鸿一瞥如出一辙——疏离的,压抑着的疯狂。本以为是孤独灵魂之间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没想过到头来却是两个亡命之徒意料之外的同类相吸,这巧合如此该死的奇妙,误打误撞地让他们在彼此身上耽误七年,隐瞒七年,像普通人一样深爱的七年,全部在这个晚上被一枪打破。命运女神多他妈会开玩笑。

  Mysta的脸颊被弹道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但青年似乎已经懒得去在意那张漂亮脸蛋是否会留下伤口。步枪的子弹告罄,他随手把沉重的枪械往手边一丢,或许这楼梯明天是走不了了——Mysta分出心来恍惚地想,撑着扶手直接从不高的半空中翻了下去。Vox的射击准得恐怖,甚至有那么几次只要他动作稍微慢了零点几秒就会立刻死在自己家里。他明白近身战对自己更有优势,于是干脆放弃了仅剩没几颗子弹的手枪,转而握紧随身带着的小型军用匕首冲了出去。青年的爆发力强得惊人,Vox原想借力翻到沙发背后,却被Mysta先一步抓住了手腕。两个人一起摔到了沙发上,已经伤痕累累的坐具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Mysta喘着粗气,而被他紧紧压住的那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刀正抵着Vox的脖颈,对方的枪口也礼尚往来地抵住了他的肋骨。他们保持着这个诡异的状态僵持了好一阵,彼此眼里太过纷杂的情绪与刚刚结束战斗所遗留下的应激状态让两个人一时都没法做出下一步动作。这个动作让两张脸的距离近得过分,上一秒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一秒就转为了一种奇异的暧昧。Mysta盯着Vox的脸,不无悲哀地发现自己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天杀的糟心事,看到这张脸仍然生出想要亲吻的冲动。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了。刀与枪被一起扔到一旁,两张嘴唇彼此熟悉,欣然互相接纳。Vox扣住了他的后脑勺,Mysta恍惚间感觉他们的位置正在悄然发生互换。青年想,这多稀奇,他和Vox这些年在床上玩过那么多花样,在刚刚遭遇了浩劫、仍带着硝烟与血腥味的满地狼藉里做/爱还是第一次,或许这他妈的正好适合他们——管他是不是最后一次。这之后他就无暇思考那么多了。

   

  第二天早晨Mysta在卧室里——家里为数不多未受波及的地方——醒来,发现脸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妥善地处理过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一样。Vox不在房间里,他光脚踩上地板,小心翼翼地避开楼梯上散落的所有尖锐物品下楼,惊异于其出乎意料顽固的质量,然后就在宛如废墟是厨房里看见了Vox,而对方正在准备早餐。

  Vox抬头,朝他打了个招呼。“我该给这个牌子的烤面包机多付一大笔钱,”他说,“现在它是整个厨房唯一能用的东西。”

  Mysta接过Vox递来的面包与盒装的牛奶——所有餐具昨天全部被他们打碎了——靠在橱柜边开始享用早餐,说:“看来至少有一样电器不用换新。”

  早餐的氛围和谐融洽地一如既往,他们假装看不见七零八落的桌椅与半墙没来得及收起的枪械,聊着天气与维修一类无关紧要的闲天。这种平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Mysta吞下他的最后一口面包。青年捏扁牛奶盒,把它投进不远处勉强能看出原形的垃圾桶里。“好吧,我想我差不多消气了。”他说,面无表情地迎上Vox一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我们来谈谈吧。”

  “我以为你昨晚亲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消气了。”

  “老天,我真的消气的时候吻技会比那更好——不要转移话题。”

  “呃,一个意外——你和我都明白的,没有阴谋,没有故意策划,否则按我们的性急程度早几年就该打一架了,而且也不会是昨晚那种氛围。”Vox耸了耸肩,“但很显然我们两个生气的原因都不是这个。”

  “——一个问题,Vox。我只有一个问题。”

  Mysta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七年的爱人。Vox读出他眼底有犹豫和迷茫,也有果断和决绝。那一瞬间他不是鼓手Mysta,也不是杀手Fox,只是Mysta Rias,放下了所有伪装,以自己最真实的样子站在Vox面前,坦荡地把心底最深处的不安与疑虑放在阳光之下——不知为什么,男人对此感到欣慰。

  “我对你来说,也只是伪装的一部分吗?”

   

  两段不同的铃声几乎同时地唐突响起——分别来自Vox和Mysta的手机。Mysta像是想听到回复又逃避回复,接起通话的速度比前一天躲子弹还要快。Vox迟疑了两秒,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不断振动的手机。

  “Mysta,我建议你现在别待在家里——组织上层不知道为什么发布了针对你的悬赏,大概是因为你和Vox,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上你们了,我想。”Shu的声音混在一片嘈杂的人声里,“我和Luca会在老地方等你。”

  另一边的声音则来自Ike:“Vox,你和Mysta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被半个业界通缉——好吧,或许是你们两个名气都够大——”他的声音时远时近,混着马达的轰鸣声,似乎是在骑车,“我找了个擅长电脑的朋友,我们需要出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一会儿我会把地址发给你,小心一点。”

  他们挂掉电话,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我们听到的是同一件事。”Vox说。Mysta显得有些烦躁地骂了两句,开始去一片混乱的客厅里翻找自己昨天丢下的外套。“你准备去哪?”他问Vox,对方仍然站在厨房里端详墙上剩下的武器。

  “稍等,Ike说他会给我发地址——噢,来了。”Vox举着手机走进客厅,向Mysta展示屏幕上的坐标,意外地看见对方的眉毛扬了起来,一个微妙的眼神立即让他明白了什么。“同一个目的地?”

  “看起来是的——好吧,我知道了,缘分真他妈妙不可言。”Mysta抓了抓头发,从废墟里捡起自己的外套,上面没有留下过多损伤让他松了一口气。“希望我不是最后一次离开这幢房子,”他自言自语,“当时合资买下它的时候花了我一多半积蓄。”

  “说实话,现在我们两个的脑袋加在一起大概可以买十幢这样的房子,”Vox披上他的大衣,“我想我们动作该快一点了。”

   

  Mysta熟练地把自己塞进副驾驶里,拉上车门,扣上安全岛,把随身携带的手枪在腰后藏好,整套动作流畅得不需要思考。Vox踩下油门,一阵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后,他们的车驶出车库。“希望我们搬到车上的火力足够。”驾驶座上的人看着导航说。

  “我也希望。”Mysta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通知栏,暂且一切平静,不到半小时前的那通电话在他脑子里复盘,然后他想起了Vox接到的来电。“我以为Ike真的只是个作家——就像你跟我介绍的那样。”

  “他确实是个作家——只不过是在从一线退下来之后,现在在组织里搭了份兼职,有他在你可以安心一切后勤保障。”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Vox把车拐进下一个岔口,“我也一直以为你们的乐队在努力追逐音乐梦想。”

  “搞音乐是很有趣,”Mysta承认,“虽然这都不是我们的主业——Luca是黑手党家族的末裔,Shu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黑客,他真的很可靠。”

  “好吧,看来我们需要重新互相认识的地方还有很多。”Vox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这一路上顺利得有点过分——”

  他的话被一颗子弹打断了——贯穿车子的前后两面玻璃,直直从他们两个之间穿过。“Holy sh*t,”Mysta对着挡风玻璃上的弹孔骂了一声,回头看到了跟在他们身后黑压压的一片,“老天,他们是抢劫了车行吗——Vox,你下次再说这种话我一定得在话出口前把你的嘴堵起来。”

  “你考驾照时没有学过司机开车时不能和他调情吗?”Vox听起来并不慌张,甚至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种轻松感,“我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下一次——确认一下你系好了安全带。”

  下一秒原本平稳行驶的小车突然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驰。有一种说法是平时开车越谨慎的人飙起车就越猛,现在Mysta算是见识到了——Vox几乎把一辆普通的家用轿车开出跑车的气势,每一次方向盘打到底时刺耳的摩擦声与急转弯带来的眩晕感都令人头皮发麻。他甚至第一次知道这座城市里有那么多交错通达的小路,男人匪夷所思的行车路线几乎让后面那群跟车的人也晕头转向,极高的车速与扭曲的行驶轨道让他们射击的准度大大降低,子弹跟着车轮印子打了一路,愣是没有一颗成功打进轮胎里。

  在Vox以一个弧度夸张到诡异的急转弯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路后,Mysta听见了他们身后两辆试图包抄的车相撞发出的巨响。幸好早上的街道没有多少人,轻微的眩晕感里他忍不住想,也幸好前几天他们定计划的时候没有选择直接开车围堵,否则他估计还没来得及发现Vox的身份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车祸里——Mysta转头去看驾驶座上的人,男人正在专心致志地甩开剩下的车。昨晚的混乱暂且不提,他是第一次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看到工作状态的Vox,杀气凛冽却从容,嘴角甚至有轻微的笑意。就像他们所称呼的那样——一个恶魔。Mysta想,取人性命,还偷走了我的爱。

  车驶出狭窄的小道后开上了一条宽敞的临河大道,Vox终于低头看了眼导航,无奈地向Mysta摇了摇头:“已经快到了——后面还剩两辆车,交给你了,男孩。”

  “好吧,你开慢点,不然我不能保证先死的是他们还是我。”Mysta说。他解开安全带,踩着椅背打开了车顶的天窗,把半个身子探出车外,迎面刮来的风凌厉得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子弹上膛,青年的枪口稳稳对准了疾驰中的车轮,蓝色的双眼闪过一瞬间令人胆寒的冰冷。车里的Vox听见两声枪响,从后视镜里看见两辆塌下一角的车撞到了一起,在惯性的作用下冲破路边的护栏,直直摔进河里。Mysta爬下来坐回他的身边,重新系好安全带。

  “可算甩掉了,”他说,“这帮人的水平有够烂。”

  Vox赞许:“我上次被追车花了一小时才甩掉——干得不错。”于是车速重新回归正常,他们离目的地只剩下一个街区。车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结束后的松弛感,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Mysta。”Vox突然开口。

  “嗯?”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他说,“所以我想现在是时候回答你早上的那个问题了。”

  Mysta有那么某个时刻几乎忘记了呼吸。他听见Vox的声音继续,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坦白地说,前一天晚上我也抱着和你相同的疑问,但听到你早上那样问的时候我反而安心下来了。这样说吧——或许开始的开始我的确有过那种一时兴起的念头,但是到了后来我生平第一次败给了自己的小聪明——我在认真地爱上你。退一万步来说,你刚才开的那两枪就足够让我找回当年心动的感觉了,我是说真的。”

  “所以,Mysta,”

  Vox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他说,

  “我说过,你可以对我们的感情更有信心一点。”

   

  车子在约定的地点前缓缓停下——一家小咖啡馆。沉默了许久的Mysta突然问:“Vox,你想听实话吗?”

  “如果你认为那比谎言更动听的话。”

  “我说,你刚才飙车的样子真他妈帅爆了。”

  Mysta朝他笑了起来,在下车前勾过了他的脖子。

   

  咖啡馆最角落的卡座里已经坐了人,桌上除了咖啡和饮料外还摊着一台电脑和一本笔记本。Luca看见他们走进店门,远远朝他们挥了挥手。Mysta走上去跟他击掌,Ike和Shu一起抬起了头,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我假定你们知道这个位置可以通过窗户的反光看见你们的车——并且你们并没有关上车窗。”Ike忽视了挡风玻璃上的弹孔,对他们说,“但我很高兴你们并没有因为昨晚那件事吵架。现在大家都知道真相了。”

  “我们吵了,”Mysta说,“并且在打完分手炮后认真地考虑了要不要离婚。”

  “最后决定重新结一次婚。”Vox补充,并且意料之中地看见Ike嘴角的弧度消失了一瞬间。“我比较在意的是——谁能解释为什么你们互相认识,男孩们?”他问。

  “Ike很久以前救过我一命,”Shu说,“Luca——”

  Luca接上他的话:“——我在以前的家族动乱里见过Ike。”

  “而我当年因为一些小事故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否则我应该能认出Shu和Luca,”Ike微笑着,“你看,有时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两个的脑袋真的够在市中心买十套房?”Mysta拉着Vox在桌边坐下,对服务员说:“我想要一杯热可可。”

  “你对那个过敏,”Vox阻止道,但最后还是松了口,“——好吧,如果你不介意哑着嗓子小半天的话。”他妥协。

  “昨晚的行动撤退得太狼狈——我们两边都是,”Ike用笔尾点了点他摊在桌上的笔记,“或许在那个时候露出了马脚。并且组织上已经知道了你准备洗手不干了的事情,Vox,我说过上面那群人不会轻易放你走。”

  “你不干了?”Mysta惊讶。

  “本来关于你的委托应该是我的最后一单,我本来准备在一切结束之后再跟你坦白,但是谁知道。”Vox说,“我预想到他们会用一些手段来堵我——但我没想过这会牵扯到Mysta。”

  “我倒是不意外——挺多人都知道你结婚的消息,不保证有些别有用心的人顺水推舟地调查了一下你的合法伴侣。”

  “也不全是,”Shu说,“组织会排除一切产生威胁的内部因素——而Mysta和Vox的关系已经暴露了,没人会觉得这只是一个意外。尽管这确实是。”

  “其实并不难解决——只要悬赏任务撤销,没有那一大笔钱应该没几个人敢冒着风险动你们。”Ike点了点头,“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去国外避避风头,也许有点憋屈。”

  “确实憋屈。”Vox说,“这不是我们两个的风格。”

  “我就说他们不会甘心选择那种最保险的方式。”Luca拍了拍手,“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准备大干一场?”

  “不是为了这个我们也不会聚在这里。我在幕后已经待得够久了。”Ike放下了他的笔。Mysta有些不可思议:“这次行动风险太大,你们难道不应该躲一躲——”

  “为什么?”Shu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Mysta,这种时候你大可以信任我们——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和Vox还长,不是吗?”

  “我有点想哭。”Mysta仰面躺在椅子上,过了几秒重新弹了起来。“好吧,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Vox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从最源头的地方开始,”他说,“我希望你们都知道自己组织的总部在哪里。”

    

  整个业界都收到了这个爆炸性消息——两个小有规模的杀手组织总部在一天内被先后闯入,闯入者从窗户直接踹进高层的会议室,大喊着“Suprise!”把枪口顶在会议主持人的额头上,行为夸张大胆得令人震惊之余难免恐惧。两天后组织内大换血,有关“恶魔”和Fox的悬赏令被收回,并且这两个名字从此在整个地下世界销声匿迹。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时间广为流传,成为一段都市传说。

  就像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意外的开头,然后以一个喧哗的尾声作结——到头来还是有惊无险。Mysta想,他们是时候给这七年的婚姻和全部生活画上一个句号——然后开始下一个截然不同的七年了。

   

  “——我很高兴你们能够解决彼此的问题。最近怎么样?”

  还是同样的房间与三个人:Vox,Mysta,年轻的咨询师女士。这一次两个人都显得自在不少,Vox喝了一口红茶,然后放下了杯子。婚戒依然在他左手原来的位置上。“我们两个——最近都辞了职,”他说,“前一份工作的收尾工作有点麻烦,一直到前两天才告一段落。”

  “要换一份工作的确麻烦。”咨询师赞同,“两位现在在做什么?”

  “我租了一家店面——开餐厅是我从小的梦想。”Vox露出了微笑,“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欢迎开业后来捧场。”

  “Rias先生呢?”

  “呃,我想——我准备当个侦探,我觉得这挺适合我。”

  “我可没听说过你想干这个。”Vox讶异地看向身旁的人。

  “就像我也一直不知道你想开餐厅,”Mysta说,“在进——在上一份工作入职前这一直是我的目标。”

  “看来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咨询师点了点头,“那么我可以认为你们已经找到了把这段关系继续下去的热情?”

  “不如说是发现了对方新的一面——说实话,我从没对他失去过热情。”Vox说。

  “那真令人感到欣慰。”年轻的女士合上了笔记本,对两个人露出了笑容。“我想我们的咨询可以到此结束了——希望你们永远相爱,永远幸福。”

   

  他们肩并肩出了咨询所的门。Vox问:“你在想什么?看上去心不在焉。”

  “在想你。”Mysta随口答,然后摊了摊手:“好吧——我在想用什么名字进行侦探工作,Fox这个名字已经足够显眼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好了餐厅的名字。”

  “什么?”

  Vox神秘地笑了笑,示意Mysta凑近,青年配合地伸过耳朵。

  “——你觉得Fox Akuma这个名字怎么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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